當天晚上，我留下紫鵑應付王府的事，帶著雪雁跟著慕容詢出了城。路上據慕容詢說，巧姐當年被親舅舅王子騰賣入煙花之地，幸好有一個劉姥姥進城探親，聽說了賈府的事，又得好心人指引，在一座舞坊找到巧姐，變賣了家中的財務將她救了出去。後來巧姐便隱姓埋名生活在劉姥姥家，今年巧姐剛好十三歲，按村裏的習俗，十三歲的女子就該出嫁了，巧姐和劉姥姥的孫子板兒感情極好，劉姥姥便做主將巧姐許了板兒，明日成婚。

“自己的親外甥女都賣，簡直不是人！”雪雁聽後忍不住罵道

我倚著車壁，默默無言，想人世真覆雜。

天剛蒙蒙亮的時候，一群人來到了一個莊子上，莊子上的莊稼成熟了，不少人都在地裏收割莊稼，一個個臉上笑容可掬，見來了一輛豪華的馬車，都不由得停下手裏的活，但是沒一個人大聲喧嘩，可見是一個民風淳樸莊子。

“劉姥姥，有客人來了！”劉姥姥正忙著招呼客人，滿臉笑意，忽見村子裏的阿狗急急忙忙跑進來。

“阿狗，什麽事慌慌張張，今日姥姥家辦喜事，快來喝一杯！”坐上有人招呼。

“姥姥，快去吧！”阿狗一抹頭上的汗，“也不知是你家哪裏的親戚，坐著馬車來的，看著好不富貴！”

劉姥姥聞言，心中一緊，難道是賈家來人了？吩咐兒媳慢著叫新媳婦出來拜堂，她出去看看。

“姥姥好啊！”雪雁站在馬車前，看著匆匆跑出來的劉姥姥，笑道。

劉姥姥打量了一番這個衣著不凡的女子，覺得眼熟，卻不知在哪裏見過，笑著問道：“姑娘哪裏人啊？”

“姥姥怎麽忘了，那年姥姥來府裏，我跟姑娘陪著姥姥逛了好半天的園子呢！”

“你是林姑娘身邊的人兒！”劉姥姥恍然大悟，道，“姑娘快裏面做，村子裏臟，不要臟了姑娘！”

“姥姥且等等。”雪雁回身，道，“姑娘，是劉姥姥。”

簾子掀開，一藍衣錦服玉冠的男子走了下來，對劉姥姥微微一頷首，劉姥姥雙腿發軟，下意識地就跪了下去。

“姥姥，大家都是熟人，何必如此多禮！”我借著慕容詢的手下來，見劉姥姥被嚇得跪下了，瞪了慕容詢一眼，笑著讓雪雁將她扶起。

“林……林姑娘！”劉姥姥起身，見眼前巧笑嫣然的女子，雙腿再次一軟，跌坐了下去，“你……你不是……”

慕容詢望著我挑眉，那意思就是，看吧！把人嚇壞了吧！

“姥姥莫不是懷疑我是鬼魂吧？” 我笑道，劉姥姥口中連說不敢，不敢，我對雪雁說道，“雪雁，還不把劉姥姥扶起來，大喜的日子，可不要壞了氣氛！”

“姥姥，都說鬼是沒有下巴的，你摸摸，我可有沒？”我上前，盈盈而立。

劉姥姥在身上擦了擦，膽戰心驚地碰了一下我的下巴，喜道：“沒錯，是活人！”

一句話，說得大家都笑了。

“姑娘還活著，真是太好了！”劉姥姥拭淚，“當初我看那群小姐中，姑娘就是不俗的。後來聽聞姑娘去了，我可傷心了好一陣子。我那兒子兒媳不知道我為什麽傷心，我說‘你們是沒見過那林姑娘，天仙一般的人，又識字兒，學問也是極好的，這樣一個女孩子去了，怎麽不讓人傷心’。後來還是板兒和青兒陪著我道寺廟裏給姑娘念了一個月的佛。”

劉姥姥看了看後面的慕容詢，笑道：“沒想到姑娘沒死，還嫁了這麽好的一位相公，果真是有福的！”

慕容詢難得臉上顯了一絲尷尬，雪雁捂著嘴嗤嗤地笑了，我臉一紅，趕緊解釋道：“姥姥，你……”

“玉兒。”慕容詢上前，扶著我的腰，道，“時候不早了，不要耽擱了時辰。”

我不滿地回頭瞪了他一眼，慕容詢放在我腰上的手微微一用力，我明白他的意思，也就不好再說什麽，為了黛玉的名聲，我忍了。

笑道：“姥姥，我回京不久，聽聞今日是巧姐兒大婚，特意來看看，也算是送她出嫁。”

劉姥姥連忙笑道：“看我，都糊塗了，姑娘，姑爺，裏面請。”

我帶上面紗在慕容詢的牽引下進入劉姥姥家的院子，裏面本來喧鬧的聲音立刻就安靜了，慕容詢把我往懷中攔了攔，跟著劉姥姥進了新房。

“巧姐，快來看看，誰來了！”劉姥姥一進屋就喊道。

巧姐正在村裏兩個丫頭的幫助下梳妝，從鏡中看到進來的人，楞了楞，回頭，眼中滿是不解。

我走至她面前，取下面紗，柔聲問道：“可是不認識了？”

“你是林姑娘？”巧姐細細辨認了一番，驚叫道，“你不是死了嗎？”

“哎喲！我的姐兒，大喜的日子，說什麽死不死的！”劉姥姥大叫到。

我笑著解釋道，“當年璉二哥送我會蘇州，遇到一個和尚，得他相助，又活了過來。”

“爹爹。”聽聞賈璉，巧姐哭著喚了聲，便哽咽著說不出話。

我心疼地攬她進懷，道：“好姐兒，你長大了，要嫁人了，姥姥一家是好人，定不會虧待你，鳳姐姐和璉二哥也該放心。”

“林姑娘！”巧姐撲進我懷中，放聲大哭。

劉姥姥也在一旁拭淚，道：“姐兒成婚，老身本來也去楊柳村請二太太和那個薛姨媽他們來送送，可是她們推三阻四的，怕惹麻煩……”

劉姥姥不忍再說下去，但是大家也都明白了，巧姐從我懷中擡頭，含著淚道：“當年我被舅舅賣進那煙花之地，多虧了姥姥救我，那個時候姥姥送我去找他們，誰知二太太她們說我有親娘舅不去投，她們連自己都養不活沒銀子養我。姥姥無奈之下，只好帶我回來了。”

“真是太過分了！”雪雁聞言，罵道，我回頭，示意她不要說了，雪雁只好惺惺地閉了嘴。

“巧姐兒，我們不管她們怎樣，做好自己就好。”我拉著巧姐坐在桌旁，劉姥姥早招呼這兩個村裏的丫頭退了出去，慕容詢自顧自地坐在桌邊看著我們。

“你舅舅和二太太她們不對，自有她們的結果，不值得我們花力氣去恨。賈府是敗落了，可是日子還要過，不管是窮，還是富，活著都是好的。你母親那麽精明的一個人，又只養了你一個女兒，為了你受了不少委屈，你可一定要好好的活，才算對得起她！”

“林姑娘，我知道。”巧姐乖巧地點點頭，道，“今日是我出嫁的日子，人家出嫁都有娘家人，可是我……”

“傻丫頭，我不就是你的娘家人嗎？”我笑問，“可是你嫌棄我姓林，和賈家隔了一層？”

“不，不是的！”巧姐連忙擺手解釋道，“林姑娘來送我，我自然是開心，只是賈家本是有人的……”

“那又如何？”我打斷她，道，“賈家是賈家，你是你，何必給自己背上這個枷鎖！”

巧姐破涕而笑，“竟是我糊塗了，多謝林姑娘提醒！”說罷，站起來盈盈一拜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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